梦中不见母音容，夜半醒来放悲声。四十五年母子情，天人永隔泪眼朦。 　　86岁的母亲离开得猝不及防，几天了，头脑还是蒙蒙的，一点没有思想准备。 　　想起前半生往事历历，想起老母亲一生的艰难不易，想起疫情期间封控在上海，无法奔赴老家送老人最后一程，自责懊悔，痛哭几次到无法自已。 　　曾经以为母亲已经度过了人生之路的急流险滩，晚年岁月进入了平顺安稳的阶段，该享受天伦之乐了，曾想等孩子中考后，赶紧回老家看看老母亲，没想到疫情期间的噩耗突如其来。子欲养而亲不待，看望父母，永远要抓紧，因为，他们的老去速度，太快了。 　　1.最后一次视频 　　大外甥一个女儿刚两岁，二胎正待产中，大姐在徐州帮着带孩子。 　　上个月外甥一家从徐州自驾车回老家，帮着家里收蒜时，把母亲从二姐家接来，和我视频，看到一家人和美热闹地围在桌前，其乐融融，我也很为老母亲的晚年生活而欣慰。 　　86岁的母亲精神状态好，胃口也不错，众人家长里短的说话聊天，她自顾自地吃棕子。吃下了两个棕子，我说能消化么？ 　　她说能，还笑容满面，问我何时回来？ 　　我说等孙子中考完。因为疫情，上海中考、高考顺延了一个月，也居家了三个月。 　　我们一家人视频聊天，母亲有时也插话，口气急急地说上几句，不过都是陈年往事，眼前的事情反而记不得多少了。就像吃饭，不提醒的话，也容易吃多，因此需要家人时时看顾。 　　母亲六十岁脑子糊涂后的这二十多年间，以身体康复为主，身体一直不错，日常帮着家里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，主要是锻炼手、脑和思维能力，帮着照顾中风卧床的父亲和家里第四代孩子，一路走来，身体越来越好，精神也日趋正常，耳聪目明，没有一般老年人常有的病症。 　　她85岁前，一直不用拐杖，腰杆很直，走得很快，知道她当年犯病厉害的亲邻，都觉得母亲的康复是一个奇迹，这是她大半辈子含辛茹苦操劳、与人为善厚道的福报。 　　我们姐弟五人、后面是五个小家庭，虽然多在农村、以种地为主，经多年努力勉强温饱，但姐弟关系十分融洽、团结，从没因为钱财、赡养老人、人情礼节等琐事出现过矛盾。这在老家还是比较难得的。 　　父亲中风卧床，6年前老了后，母亲开始在大姐、二姐家轮流住。二姐家邻居多、串门得多，叽叽喳喳地讲话聊天，她比较喜欢那样的环境。 　　老人晚年一般都比较寂寞，大姐家周围的老人一个个都相继离世，年轻人都去徐州打工了，母亲一家家敲门，一次次失望而归。 　　她的脑海里翡翠那些邻居还是四五十年前，她刚嫁过来时，出河工、流大汗、风风火火的年轻时的样子，总也意识不到，院子里的柳树香椿都合抱粗了，村里昔日的“社员”能不老么？ 　　2.母亲和曾外孙女心如 　　7年前，二姐家孙女心如刚出生时，二姐为了锻炼母亲的脑子，就让她过去帮着看孩子。 　　她那时已经八十岁了，之前一边干农活，一边帮着大姐、二姐带几个外孙、外孙女，这曾外孙女不敢让她再抱，但可以逗孩子、遇到孩子哭了、闹了，可以喊别人。 　　自从给母亲分配了照顾曾外孙女的活后，她每天生活有了规律，也有了奔头，这相差八十岁的一老一少，相映成趣，有时也吵架、互相生气，然后吵过了互相找，十分好玩。 　　之前母亲在我们家脑子糊涂时，有时出门了就容易走丢，记不起回来的路了。 　　心如一天天长大，特别懂事，奶奶告诉她，出门要抓着老太的手，告诉老太不能乱跑。 　　孩子特别听话，很认真的执行，奶声奶气的指挥八十多岁的老太太，祖孙俩的趣事一箩筐，听得人十分欣慰翡翠。 　　心如上了村里附近的幼儿园，母亲就在门口接她，一起回家；周末母亲做礼拜，也带着心如一起，听教堂的赞美诗。 　　因为有了心如这个小姑娘，母亲的饮食起居、日常生活更加规律，晚年生活很充实，二姐村里的几家老邻居，几年下来都和她熟悉了。 　　母亲的胃口一直很好，这几年退休的二姐夫照顾她吃饭较多，二姐夫憨厚朴实、不爱穿、爱吃爱喝，每天想法整吃的，街里的羊肉汤、包子、油条、核桃奶花生奶没断过，由着老人吃喝，把母亲赡养的很好，我们也很放心。 　　和母亲同样年纪的老人，因为各种原因，有的早早去世了，有的住了养老院，养老环境并不如意，一个月1000块钱还管吃住，可见吃住的质量。有些老人不堪晚年的环境，自己选择了归路。 　　好在几个姐姐都特别孝顺，对母亲晨昏照顾，也让老母亲健心健脑，安然过了到了86岁。 　　寻常人家的生活，就是这样，在柴米油盐、酸甜苦辣中负重前行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。 　　我们一家在上海，平时一年回去一两趟，疫情防控原因，去年表外甥结婚时回去了一趟，母亲来过上海，但住顶楼上下不习惯。 　　家里的外甥们、外甥女们也都在徐州、邳州安家了，一家两三个小孩，小孩需要照顾，大一点需要上学，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，只能趁着双休日、节假日回来看看姥娘。 　　二姐的孙女心如转眼到了上小学的年纪，考虑到市里的学习环境，还是让她在市里上学，二姐跟着照顾，二姐夫在家照顾我母亲。 　　心如聪明懂事，很快适应了城里的生活，成为老师和同学喜爱的孩子。 　　心如在徐州上学，想念家里的老太太，老太在老家，也想念这个小丫头。 　　3.不可抗拒的日渐衰老 　　今年春节，二外甥把老人接到徐州住了两个月，度过了个快乐祥和的暖冬。看到母亲第一次在城里过年，吃着心如喂她的车厘子，看着满桌丰盛的年夜饭，我十分欣慰。 　　天气暖和了，母亲又要回老家，那儿的环境她更熟悉。 　　回到老家后，母亲继续由二姐夫照顾，二姐夫是个厚道善良的人、照顾老人也尽心，一日三餐端到跟前，翡翠还要换着花样吃，钙片也没断过。 　　天热了，三姐也过去照顾，帮着母亲洗澡，收拾一下。 　　从外甥女们发给我的视频中，看得出母亲日渐衰老了。 　　毕竟年纪大了，这两年精力明显不济、话少了、饭量也少、走路也没有以前有气力了，以前她爱跟大姐、二姐拌嘴，吵架，后来，精神恍惚，也没力气大声说话了。 　　去年我回家，在地里帮二姐夫干活，看着母亲从门口走到地头，短短的三百米，她走了十几分钟，想起以前她走在田间地头，风风火火的样子，母亲，真的衰老了。 　　姥娘家的兄妹八人，大姨、二姨、三姨、三舅、二舅、五姨相继去世了，台湾大舅也于2014年去世了，只剩母亲一人了。 　　自然规律不可抗拒 ，看着母亲垂垂老矣，再看着儿孙后代不断开枝散叶，孙辈9人、曾孙辈她见到了7人（还有一个前天出生、一个下个月出生。），感受到生命不断地流逝。 　　这几年，她端碗、走路、坐起、讲话都不是前几年了，动作迟缓、眼神浑浊、牙齿也不行了，好在这几年基本上自己能自理，自己吃饭穿衣服，没让儿女床前端吃端喝伺候，基本上没给儿女添负担，临发病到离开我们，总共不到一周，想起这，就令人难过。 　　4.母亲的突然离去 　　一周前，心如小学一年级刚放假，二姐带她回了老家，本以为愉快的暑假，又可以和老太太在一起了，没想到老太太突然摔倒了一次。 　　母亲几天前的摔倒，她自己没强烈地意识到，只说腿疼，没和家人说清。只是不愿下床，因为天热，家人以为她是累了乏了。 　　后面看她床头的饭菜也不吃，没了胃口，不愿吃，和往常不大一样。 　　家人这才把她送去医院，谁也没想到，她倒下后，病情迅速恶化........ 　　我问了负责老年保健科的同学，他说老年人最怕摔倒，摔倒不可怕，可怕的是没有及时施救后，带来的身体并发症。因为身体组织会迅速因为对伤处组织自救，因体内供血而造成衰竭，一般的医疗条件来不及抢救，非专业的医院也没有应急预案....... 　　二姐电话给我说时，我还以为是普通的骨折，做好了母亲翡翠骨折手术和后面卧床看顾的准备，这边也开始向单位请假，向老家报备疫情期间的返乡事宜。就在这几天，江苏无锡、徐州、安徽泗县等地出现疫情反弹。 　　万没想到，24小时之后，母亲的病情就急转直下，出现病危症状，正在积极抢救...... 　　我正在电脑前写一份材料，当时好像有心灵感应，鼠标怎么都不听使唤了，正重启电脑时，收到了家族群里的噩耗...... 　　心如一听老太走了，一直在哭，跑到床前给老太太磕头，几次问她姑姑，老太真的走了么？哭着睡着了，第二天醒来告诉大人说眼睛疼。 　　可怜的孩子，童年的她，就要面对这样的生死离别，她说她不相信老太已经老了，以后没有人陪她玩了，怎么办？ 　　孩子的童年稚语，往往能成人以致命一击。 　　父亲老的时候，我没能见最后一面；母亲突然离世，在短短几天之内，我仍是没有机会见最后一面，视频中，母亲大限之时努力睁开眼睛的一幕，令人肝肠寸断，作为儿子，养了四十五年，又有什么用？ 　　没见到老人最后一面，心里也真是难过，各种原因不忍再说、都是我的罪过，真是一个不孝子，铭记在心吧。 　　辛苦吾母，育吾姐弟，经年寒暑，艰辛备历。摧折作磨，因此遘疾，风吹雨打，享年八七。 　　此情此景、此时此地，心乱如麻，北向娘亲叩拜，愿母亲大人一路走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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